北美華語教會內部的英語事工—個人体驗

By T.C. Lo (盧天赐); August 24, 2021

北美華人團契的崛起

華人在美國已有悠久的歷史, 但是以大學生身份來美國的, 大概是始于在20世紀60年代吧。隨着甘迺迪總統对移民的開放政策,那年代有很多來自台灣和香港 (特別是台灣,因為香港有很多英屬的出路, 那時中國還未開放) 的大學生,赴美深造,進入各大學的研究院。其中基督徒也不少。進入校園後,他們被邀請參加校內的學生福音機構 (如「校園團契」,「基督教導航會」等,不少在此信主。當他們畢業後,便進入職場,有些很快地成家立室。他們在所住的城市設立查經班,每禮拜五晚輪流在家中聚餐和查經,並邀請未信主的朋友和同事參加。中國人能在海外聚在一起, 感到特別溫暖。到了星期天, 各人去自己附近的美國教會崇拜。這樣他們對西方教會的認識也就漸漸增加了。慢慢地團契又設立奉獻箱,準備為將來建立教會作預備。筆者就是在這種屬靈環境之下信耶穌的。

這批熱心的散居基督徒,慢慢察覺到星期天在一起聚會的重要性。於是有弟兄與當地教會聯絡。而美國教會一搬都非常開放,西國的弟兄也高高興興地接納我們。於是團契就在星期天的下午, 開始了華語主日崇拜,由有恩賜的弟兄站講枱,有些還被邀請到別的團契講道,所以團契之間都有交流。

下一步就是向外開放,邀請外來講員在主日證道。由於每個主日講員不同, 而其中有很多是資深的老牧師或神學教授,所以講枱內容特別豐富,神的兒女得到餵養,會眾對神的話語覺得有新鮮感,聚會人數也慢慢上升。筆者在聘請講員的事工上有事奉,並因此認識了不少紐約的傳道人, 從這些屬灵長者學習聖經。

英語事工的萌芽

隨着團契慢慢的增長,有不少赴會的夫妻,配偶一方不懂中文, 團契就察覺到有翻譯的必要。起初用耳機同步翻譯, 但這種做法很快就發現行不通的。首先,同步傳譯要求速度快,但更困難的是翻譯員自己的聲音蓋過講員的聲音,使他無法聴清楚講員在説甚麼。所以很快地就決定放棄這個方式, 而轉向在枱上一句一句地翻譯。筆者經常當此職務,使他到英文聖經的了解慢慢加深, 也意識到事奉是靈命塑造的有效途徑。

由此可見翻譯事工並不是因為有了青少年才開始的。此時,會眾對翻譯也非常之能接受,因為有些不完全聽懂普通話的會眾,英語部分就幫助他們明白了。只懂英語而不懂華語的朋友更覺得這是一個學習聼華語的機會,所以他們都心存感謝。由於英語事工的介入,團契經歷增長。起初是一個月一次有翻譯,很快就增至每個主日都有翻譯。漸漸地有國內來的朋友參加團契的崇拜,那個時代來自國內的華人,英語水準不高,所以翻譯成為他們學習英語的機會。鑒於國內朋友的需要, 團契亦開辦了英語指導班,甚至還有一些同工開發了ESL班 (English as Second Language) 以滿足移民申請居留的需求。這樣,又吸引了更多的人來到教會。此時,團契雖然巳注冊為「非盈利機構」,其實巳有「教會」的形式,只是尚未在政府註冊為教會的名義而已。

兒童事工的開始

這時,團契的第一代人有了他們的孩子。兒童事工便自然地興起, 慢慢地由媽媽們建立起來,他們都是用家中常用的「不中不西」的語言教導, 幼童們有「在外如在家」之感,何來有日後年輕人所講的「文化代溝」的問題呢?唯一的缺點就是有部份的媽媽喜歡帶自己的孩子,不願由兒童主日學老師看顧, 所以她們沒有辦法在主日從講枱中獲得餵養。隨後領導團決定在幼兒教室中設置擴音器, 使他們可以聽道。可是媽媽們的專心能力很弱,聊天多過聽講。儘管如此, 水流鴨背至少也可洗淨羽毛, 同時也吸收了一些濕氣。有些團契幸能借到一些較大的美國教會,使中西同步敬拜成為可能。中國小孩子就可以參加美國教會的兒童班,媽媽們就與他們合作,儿童主日學便因此質量齊升。據筆者觀察,不論那一個團契,似乎總有一兩位非常有恩賜的媽媽照顧和教導孩童。所以兒童事工大致都沒有問題。

青少年事工是教會的挑戰

孩子慢慢長大,青少年事工的需要逐漸明顯。年青人有自己的意見,這是好的。一般來說他們並不欣賞講枱翻譯。這些年輕人認為講道的內容不能夠完全與他們的文化背景連接,翻譯員所用的詞句也不夠道地。聼得很「辛苦」。所以作翻譯員實在是一個吃力不討好的事奉,希望年輕人可以諒解。

我兒子小的時候他在學校是與美國小朋友玩在一起的。有一次他回家對我説,「我不是中國人,我是美國人。」媽媽停了一下,不太高興。我就解釋說,「不錯,你是美國人,爸媽也是美國人,但是我們是有上帝所賦予的中國民族血統的,這是上帝的美意,我們應該珍惜,也是我們不能改變的事實。」我意識到在美出生的孩子有「認同危機 (identity crises)」。但也好似是短暫的,因為當他們到了高中階段,他的朋友大部份都是ABC. 那些美國孩子又回到他們自己的一堆去。所以「認同危機」可能不是危機,乃是一個自然的現象。

青少年需要教導

不錯, 我們要好好地聆聽年青人的意見, 但這不代表他們的想法不能被質疑。其實, 家長和教會, 應藉此機會, 就地取材,教導青少年應放開眼光,使他們看出自己的盲點,不要老是以「文化代溝」作藉口,對教會諸多批評。試想想,他們是在中國家庭長大, 是已經在家中聼慣了中式英語 (Chinglish) 的人,現在來到中國教會,聽到中國牧師講解「超越文化」的聖經,和與他們的爸爸相似的叔叔伯伯作翻譯,他們怎可能斷言「講道的內容不能夠完全與他們的文化背景相連接?」牧師講道的方式或例子誠然與他們在學校老師授課的用詞和形式不一樣,但他們為什麼不能把這些差異轉變為學習不同文化的一種鍛煉呢?

我是很容易和子女們打成一遍的爸爸。他們看到媽媽都畢恭畢敬, 但是他們常常開我玩笑,特別是取笑我的英文講得不勁。我也可以「不恥下問」地向他們學習。我也以他們的取笑為樂 (有時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一種被虐待狂), 今天孫輩們也同樣對待我。總之我和他們是可以談話的。有一次他們笑我的英文發音不準,我怎樣努力,總係差一點點。後來我就嚴肅地問他們説,「你爸爸識得英文,又識得幾種中文,而你們單單懂得英文,難道爸爸不比你們高明嗎?」他們無言以對。然後我告訴他們學習中文對你一生都有幫助,不要輕易批評教會的翻譯員。今天他們終於知道我是對的,並後悔當時沒有在中文學校用心讀書。兒子甚至叫我和孫女在家講中文,可惜我又做不到。

我們承認青少年在教會的確遇到文化上的衝擊。但他們所遇到的衝擊與叔伯們從東方來美國後所遇到的西方大文化衝擊相比,實在是微不足道。所以教會和家長應鼓勵年輕人面對挑戰,不要避重就輕,抱怨連天。

但年青人必須被提醒:儘管他們的父母面對了巨大文化和語言差異的挑戰,他們仍能克服困難並在美國能夠生存。這豈不是給年輕人學習應變的好榜樣嗎? 我們必須把這些正面的榜樣呈現在青少年面前讓他們好好地思想和學習。在另一方面,家長和教會,都要謙卑下來,與他們所面對的問題,同感身受,作出適當的變革。

家長需要調整

首先,教會不能推卸責任。有人認為塑造孩子們信仰的責任在於父母,不能把這個責任推給教會。教會只能強調對父母牧養孩童的重要性,例如鼓勵父母建立「家庭祭壇」。筆者承認家庭家庭對孩子的信仰塑造非常重要, 但不同意教會沒有責任。英文有諺語説, “It takes a village to raise a child (需要整村的人來培養一個小孩子)” 所以教會不能推卸責任。新舊約聖經都支持這一點。

至於家庭祭壇,我有這樣的經歷:有一次,女兒和兒子從紐約夏令會回來。兒子對我說,「爸爸,我們要建立家庭祭壇。」我停了一下,告訴他,「你在説甚麼?爸爸是不會做這種事情的。你要我召集一家四口,晚飯後坐下來,一起唱詩,禱告,分享,行得通嗎?」他覺得我這樣回答他,感到奇怪,然後我告訴他,「任何事,如果需要恆久不懈的做下去, 其做法一定要非常的簡單,否則必定半途而廢,而且以後也不感再嘗試。」但我告訴兒子,「我可和你做一件事,就是每天睡覺前,我們一齊讀兩張紙的聖經,你不要問問題,我也不作解釋。單單讀四頁。然後我們以禱告結束。」我們就這樣做了三四年之久,已把聖經全部讀了三四次,直至兒子進大學為止。當這些經文存在他的腦中,每當我們一家開車出外旅行時,在車上他就無緣無故爆出一些聖經問題,我就一面開車,一面解釋,全家都聽到了,並且參與討論。我不能回答的問題,回家後慢慢思考,這就是我們的「家庭祭壇」了。

As for the “Family Altar,” I had this experience: Once, my daughter and son came back from a Summer Retreat and my son said to me, “Dad, how about starts a family altar?” I paused and told him, “What are you talking about? Dad wouldn’t do such a thing. You asked me to gather a family of four and sit them down after dinner, sing, pray, share? Just to round up all four and sit them down quietly is an insurmountable undertaking. Do you think it will work?” He thought it was strange for me to reply him this way. I then told him, “If anything needs to be done consistently, it has to be very simple, otherwise, it won’t last. After the first failure, no one would like to trying it again.” But I told my son, “Tim. I can do one thing with you, that is, before going to bed every day, we can read two sheets of the Bible together, you are not to ask questions, and I won’t explain what we just read even you have question. Just read four pages, and we end it with a short prayer.” We did that for three or four years, and had read the entire Bible three or four times until my son went to college. With these consisting reading in his mind, whenever our family was traveling in a car, he would pop up from nowhere some Bible questions. I would explain it while driving, and the whole family would hear it and participate in the discussions. Questions I can’t answer, I would think slowly after returning home and give answers at the dinner table. This is our do-able “Family Altar”.

教會需要變革

如果我們不想第二代流失,教會的崇拜風格就必須改變。例如樂風的調整,樂器的多樣化,場地的裝潢 (用體育塲作敬拜的場地), 講道的風格,及多請些説英語的講員等。這些都是可行的,而且很多教會也已經做到了。

若要留住第二代, 我們也應在組織上有變革。例如授予更多的權力給年輕人。其實他們在某方面上的能力, 都不亞於第一代的創始人。可以考慮在執事會中給他們一席之地, 作為英語堂的喉舌。但在筆者的經歷中,有一次不愉快的經歷,就是一位英語堂的執事,在開會時,因他的的意見不被其他領導人接受,他便面紅耳熱地跑出去,以後也不再參加執事會了,他也沒有辭去執事的職位。所以屬靈的成熟比「代表性 (representation)」更重要。另一件可行的事我們可以考慮,就是每月中找一個主日,完全由年輕人安排,舉凡聖樂, 領會,讀經, 和禱告,報告等,除講道外,全由他們負責。這都是很好的,也是不會錯的,而且是可行的。有事奉就會有歸屬感。

實際行動
這是一個講之不盡的題目。現在讓筆者提供一項實際的行動。背後的原理是:如果你要一個人做一些他不願意做的事,可能他免強會去做一两次,但肯定這是不會持久的。俗語說,「你若要牛飲水,硬把它的頭按下去,是沒有用的。餵它多吃一點鹽吧!」所以我們也要注意到年輕人的喜好。然後打蛇隨棍上,引導他們事奉。

一搬來説,年輕人很喜歡短宣 (短期宣教之旅)。這是很容易理解的。因為年輕人渴望能夠去到未去過的地方,體驗一些新的環境,欣賞一些異地的風土人情,藉此也可作為旅遊渡假,獲得一些新鮮的經驗。我相信參加短宣的年輕人,並非完全沒有愛靈魂的心,只想出外遊埠而矣,他們都是在某程度上,願意傳福音給別人的。所以我們不要太快批評他們的出發點是否百分之百純正為了褔音,只要他們願意參加, 總是一件好事。這做法有好處:首先,我們可以藉這個機會, 鼓勵他們學習別的文化, 這樣他們對教會的翻譯質素,就不會有那麼多負面的批評。其次,在預備短宣的過程中, 他們有很多參與事奉的機會,舉凡預備音樂, 預備帶領當地的暑期聖經學校 (VBS 是一般進行短宣的重要項目), 辦理出國的手續,甚至為團隊籌款等。這都是年輕人一些學習的機會, 對日後的處世都有幫助。在他們出發前,他們可以在教會某主日作些「空弹演习」(dry run),把短宣崇拜程序走過一篇。在旅途中帶領他們去的家長們可以有很多機會給他們屬靈的教訓和交流。當他們短宣回來後,可用一個主日向會眾佈告。你看,這豈非是一種活潑且多彩多姿的事奉嗎?筆者這個提議, 只不過是拋磚引玉, 大家可以用你的想像力, 多多思考創意。

最後, 我們不能單單紙上談兵, 總要坐言起行。家長們需要討論,但討論太多也是不好的,就像學騎自行車一樣, 我們不需要太多理論,只要騎上去, 啓動就會學識了。

教會讓家長們首先選出一位領袖,其餘的家長就向他順 (成年人也需要學習順服的), 使事情能夠向前邁進。成功的人生不在乎太周詳的計劃, 乃是隨時隨地倚靠智慧啟示的靈,和謀略的靈去帶領我們前面的那一步, 並練習如何對事情作出應變。我是相信孫中山的「行易知難」的説法的。

筆者可以保證這位被選出來的領導人所決定的事,一定不會有錯的,如果你不同意他,也只不過是你以為你的方法比他的更有效而矣。其實犧牲一點點效率去順服他,使事情可以向前行一步,總是勝于原地跑, 消耗能量。

青少年事工的轉機

儘管教會的領導人對青少年事工感到不知所措,上帝有時會有特別的安排。一次, 有一位香港的弟兄參加我們的教會,他的太太是ABC,他們有兩個年幼的女兒。這位姊姊對青少年的教導非常有恩賜。因為她的來臨,整個青少年事工就有一個煥然一新的突破。好同工是會吸引好同工的。後來又有一位有恩賜的姊妹來參予,青少年事工就因此被建立起來。但這是可遇不可求的事件。所以我們還是要誠心順服聖靈的帶領和供應,並常常懇切祈求。

反思我們的目的

到目前為止,我們的討論似乎集中「如何保住第二代使他們不離開教會。」這是一個很好的目標。但是,如果這個目的達不到,是否代表教會失敗呢?筆者認為絕不能這樣說。

有些北美華語教會採取接受現實的態度。他們認為不肯和我們文化認同的第二代,就讓他們到別的教會去吧, 只要他們在別的教會得到餵養,我們便為他們感謝神。那些與我們認同的第二代,便留下來與我們一起合作,一起專心于與我們文化相同的人群傳福音。這不表示我們取消所有的英語事工,因為總有一些混種族的雙語家庭來到我們中間,我們還是要服侍他們。反正傳福音的工作非常巨大,不一定每個教會都要多元化。他們認為如果有十件事要做,與其每件事只做到百份之五十,不如專注在五件事,每件都能做到一百份之一百。這樣的教會路線,也沒有什麼不對,只是一個教會異象的問題。

同時,我們也要知道,美國教會也有年輕人在中學時期離開教會,也有進入大學後,失去他的信仰。所以當我們看到自己的子女離開教會時,我們不要把它看成是教會的英文事工失敗的緣故。其實他們在成長期間遇到很多挑戰。在這個「後基督教時代 (post Christian Era)」, 我們不斷地被這些反對上帝的意識形態衝擊:無神論,科學主義,多元主意,人文主義,相對主義,和享樂主義,等。花樣雖多,追溯其源,都不外是古龍引誘亞當夏娃的那一套騙局:「神豈是真說?」和「你們不一定死!」這都是使人懷疑上帝的語言。所以我們應把子女交在全杈的神的手中,自己盡父母的責任,按着聖經教導他們。

About Tin-chee Lo

Graduated from: National Taiwan University and Carnegie Mellon University. • Retired from IBM as engineer, scientist, and inventor since 2006. • Training: Computer Engineering (Semiconductor Devices, Circuit design, Memory design, Logic design, system-on-a-chip). • Interests after retirement: Christian apologetics, writing and teaching, and the art of paint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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